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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配有光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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不配有光

“咚——”

夜九淵右手遽然落下,重重地砸在座位扶手上,旋即從座上起身,與那男子相對而立,劍拔弩張。

他死死攥緊了蒼白的手,幽眸中布滿了膨張的血絲,幾乎是一字一字咬牙切齒:

“本座此生都不會忘,用不著你來提醒。”

他和他的母親……

夜九淵痛苦地閉上雙眼。那是他這一輩子都不願被提及的剎血之恨。

夜九淵的生母叫華泠雪,一位被夜皇冷落的低微妃子。如果不是夜九淵靈力造詣深厚,如今萬魔臣服,人人敬仰,恐怕這個名字很快便會湮滅於時光中,無人記得。

他記得自己年幼時天賦尚未被發掘,而自己的母親身份卑賤,他自然而然便成了一位最沒有存在感的皇子,成了所有人恣意欺辱的對象。

他和母親居住的宮殿地處偏遠,冷清的緊,連個侍從都沒有。平日裏洗衣、灑掃、做飯,事事都不得不自己做。

雖然過得苦了些,但華泠雪生性純善,慣於隱忍,也從來沒有埋怨過什麽。只是有時看著他小小年紀,受盡委屈的樣子,她說的最多的一句話就是:

“不要怪天命。要想以後不被欺負,你就要學會變得強大。”

當時夜九淵尚且年幼,不曾懂得母親這句話的深意。

後來有一次,夜皇大設筵席,身為皇子和後妃,他和母親不得不出席這場宴會。

那場宴會聲勢浩大,幾乎邀請了鬼界所有有頭有臉的貴族。宮殿裝潢恢弘壯觀,侍從們更是盡心盡力地為各殿準備出席宴會的禮服,悉心將一切裝點妥當。

可如此重要的宴會,侍從們偏偏遺忘了身份卑微的二人。

所以,當夜九淵和母親穿著自己簡陋破損的衣物,準備進入大殿時,堂堂夜族皇子和妃子,竟被士卒們生生攔了下來。

“本殿是夜族皇子,憑什麽不讓我們進去?!”看著沈默而隱忍的母親,夜九淵忍不住上前呵道。

那士卒上上下下將二人打量一番,心裏覺得頗為好笑,語氣甚是不耐:“夜族皇子?憑你,也敢冒充夜族皇子?去去去,不要擾亂了夜皇的筵席,”

“我真的是夜族皇子,”年幼的夜九淵仰起臉,固執地說,“我叫夜九淵。”

“哈哈哈……”這時,周圍的眾人忍不住笑起來,“小子,冒充也得先打聽打聽呀。夜族千萬年盛史,可從來沒有一個叫夜什麽,夜什麽淵的皇子!”

“就是啊,真是不知好歹,凈往這兒添笑話。”

“還有那個女人,你看見了嗎?”一個士卒指向華泠雪,“就這窮女人也來冒充皇室,都不是什麽好東西。”

於是,堂堂正正的母子倆,成了眾人口中的“笑話”。

都不是好東西。

夜九淵氣急,一時激動,便徑自沖了上去,同周圍嬉笑的人們打了起來。

只是……毫無能力的夜九淵,如何打的過這幫年輕力壯的士卒?他還未來得及出手,便被士卒一拳擊中,身上裂了一道不小的傷口,鮮血汩汩直流。

在一旁靜默著的華泠雪見此場景,大驚失色,一下子撲在他弱小的身軀之上,將他緊緊護在懷中,替他承受著周圍所有人的拳打腳踢,死死不肯松手。

夜九淵楞怔一瞬,反應過來,在她懷中瘋了一般地哭著,掙紮著,卻怎麽也掙脫不開母親的懷抱。

“母親……母親……”

直到一串粘稠的東西滴落在他的臉上,又順著他的臉頰,滑落入塵土。

夜九淵伸手抹了一下,手心綻開一片猩紅。

——是他母親的血。

他驀地怔住,雙眸中閃過一簇可怕的火焰,又倏地熄滅了。

回到宮殿中,華泠雪顧不得處理自己的傷口,先為夜九淵包紮。

燭火昏黃,在陰冷的風中戰栗。夜九淵借著這一點光,目不轉睛地打量著母親身上的傷,猙獰可怖的傷痕撕裂著,鮮血仍在不停溢出。

滾燙的,絕望的。

年紀尚小的他卻流露出一種駭人的平靜。他的目光死死定格在大片大片的鮮血之上,血色映入他的雙眸,宛如在他眼中盛放開燦烈的紅蓮。

他忽而擡頭,輕聲道:“母親,我們不是臟東西。”

不是任人欺辱的笑話。

華泠雪為他包紮的動作微微一頓。她垂眸看著夜九淵,眼裏蘊藏著一種不知名的情緒。

“淵兒,”她溫柔卻是堅強道,“你要變強。”

夜九淵沒有說話。他的目光漸漸失焦,眼裏閃躍著深沈濃郁的紫光。

從此,他在心中暗下誓言,一定要成為強者,把他們身上的、心裏的所有傷,通通還回去。

仇恨的種子,大概便是就此萌芽。

此後,二人一直在偏僻的屋子裏,暗無天日地生存著。

奇怪的是,自從那天起,他原本貧瘠的法術底子,突然迸發出巨大的潛力,百日之間靈力突飛猛進。

隨著年齡增長,他愈發冷僻寡言,日覆一日地把自己關在一間昏暗的屋子,鉆研著高深的鬼界法術。

華泠雪看著他這樣樣子,心疼卻也無可奈何。她便每日親手做一份桂花糕,輕輕擱置在他的屋門外。

一堅持,便是數年。

母親仍盡力支撐著生活,稚子長成了少年。

那一年,身負深厚靈力的夜九淵帶著自己的執念,參加了鬼界比試盛會。

初露鋒芒,意氣風發。

他傲然地站在高臺最中央,遙遙地望著臺下那些高高在上的貴族魔君們不甘、惱怒、不可置信的模樣,心中只覺痛快至極。

被問及姓名時,他自信地開口:“夜族皇子,夜九淵。”

他終於把自己的姓名和身份,大大方方地宣之眾人。

他本以為自己終於出人頭地,終於可以不讓自己和母親備受欺辱,可他實在想不通為什麽,眾人聽到他的名字之後竟是松了一口氣,旋即露出一種輕蔑而陰鷙的笑。

如同毒蛇吐信的癲狂,如同惡獸看見獵物的貪婪。

當天晚上,在夜九淵無人護送、孤自回殿的路上,他被數十名法力高強的黑衣人追殺。

即使進步神速,奈何寡不敵眾。他身上傷痕累累,一路被逼到了懸崖邊,身後便是深淵萬丈。

少年掙紮著自己的執念,自己的尊嚴,大聲嘶吼道:“為什麽!我只是想保護自己最重要的人而已,為什麽要如此逼我!”

質問著來人,又像是質問著蒼天質問著命運。

“沒什麽可怨恨的。你身份低微,命如草芥,死不足惜,”黑衣人無情地說,“誰讓你礙了其他魔君的眼。你死了,怕也是不會有人記得的。”

“認命吧。”他們冷笑。

認命吧,你只配生存在最黑暗的地方,被所有人踩在腳下。

你不配擡頭,不配看見光芒。

認了吧。

宿命也為他嘆息。

因為被忽視被冷落,他便要受盡欺辱。

因為礙了別人的眼,他便要死。

因為沒有能力,他便沒有反抗的資格。

夜九淵冷冷地望著他們,忽而咧開嘴,癲狂地笑了起來。

被推下懸崖的那一剎那,他沒有絲毫反抗。

他逐漸失重,整個身子往深淵墜去,如浮萍若輕絮,渺茫而孤獨地飄落著,耳畔只有呼嘯的風聲。

一瞬間,他感覺有什麽狂嘯的東西,在靈魂深處悄然破土,妖冶地生長起來。

夜九淵沒有死。

命運待他何其不薄,跌至萬丈深淵仍保全他一命。

命運又待他何其刻薄,偏要讓他在絕望中茍延殘喘,死也不能解脫。

他自萬丈深淵中醒來,眼中燃燒著灼灼紫焰。他拖著自己布滿鮮血、幾乎斷裂的身軀,一步一步,往家的地方走去。

實在走不動了,就爬。一寸一寸,攀著泥土與石塊,崎嶇的石面在他無處不在的傷口上摩擦,所過之處,地面上留下一道醒目的血痕。

三天三夜,他沒有停下一刻。每移動一寸,他眸中的狠戾便多了一分。

他不斷地告訴自己,不要停,一定要活下去,你還要保護好自己的母親,讓她看見你成為強者的那一天;你還要贏來自己應有的權勢與尊嚴,讓所有人再也不敢輕看你。

把這些年受過的傷流過的血,盡數還回去。

他爬了三天三夜,終於爬出了深淵。回到家的那一刻,他幾乎成了一個血人。

華泠雪從院子裏沖出來,看見他的那一剎那,淚水奪眶而出。

少年定定地立在門前,眼裏是不屬於他這個年齡的風霜與殘滅。

他說:“母親,我恨。”

自那時起,他便把仇恨死死烙在心中。他瘋了一般地練習鬼界法術,每一招每一式都不肯放過。他甚至翻便了古籍,貪婪地學習遠古最神秘浩瀚的法術,日日練習,爐火純青。

華泠雪不忍見他如此痛苦,曾多次勸說他。

夜九淵知曉母親的擔憂,每次都是認真地對母親說:“母親,我只有足夠強大,才能保護你。”

他不想再見到她被欺負得滿身是傷,也害怕自己遭受的經歷會發生在她的身上。

母親,仇恨,成了支撐少年活著的信仰。

光陰流轉,少年即將成人。

彼時,有關夜九淵的傳言正盛。世人傳,夜族皇室裏有一個神秘的小皇子,容顏俊邪,法術超群,頗有夜皇當年的風姿。

暗無天日的數年來,他的父親,當今夜皇,第一次召見了他。

“淵兒,”夜皇子王座上看著他,目光沈沈,“本座想看看你的靈力。”

兩側的眾魔君不以為意,饒有興致地看著大殿中央的少年皇子,面色不改輕薄。

歡迎大家收看夜殿逆襲的一生~

(又名血池花被pua的一生,咳咳)

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